第03:巾子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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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01月14日 星期四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 返回首页 | 版面概览 | 版面导航 | 标题导航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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庭院四季回忆录

  □金梦瑶

  当钢筋水泥取代了绿瓦白墙,当汽车鸣笛取代了阵阵鸟语,现代科技的快速发展使得人们奔波于家庭和工作的忙碌,却少有闲暇再去体验以往悠哉自得的农村生活。我怀念外婆家的一方庭院,虽不华丽,只是柔柔地浸泡在故乡的山水之中,但不论四季变换、万物更迭,走过的每一帧都在那小小的庭院里收藏,因为它,充实了我的峥嵘岁月。

  春,是播种伊始等待秋收的喜悦,是草长莺飞勃勃生机的盎然。春天,象征着生命的起点,是播种希望的季节。从此刻起,阳光与微风争相陪伴,而生命的叶脉及色彩,将愈发活跃、流畅。“立春天渐暖,雨水送肥忙”,由于雨水、春雷的粉墨登场,休息了一个季节的农家人,开始在田间地头忙碌起来,而我也跟着外婆在自家庭院的一亩地里开始了希望的播种。青菜、茼蒿、萝卜、韭菜、丝瓜……才刚撒下种子,我仿佛就看到它们相拥着破土而出、茁壮成长的景象了。

  除了种些自给自足的蔬菜,外婆还爱极了侍弄花草,但却不喜艳丽之花,只爱让几抹素色停留在小院之内,或是丁香,或是夹竹桃。每日清晨,早霜如锡,闪闪发光,幽幽的花香和着水汽在庭院里弥漫,这是外婆独有的配方。她还常以养花之道来教育我,“养花同养性一样,需要我们沉下心来,戒骄戒躁,不管今后的路途会遇到怎样的坎坷,我都希望你能够平静面对,有责任,有担当。”我这沉稳的性格或许便是因为外婆从小的谆谆教导才得以养成。

  夏,是嬉笑打闹后背渗出的汗渍,是夏夜萤火繁星点点的惬意。夏日虽炎热,但捕蝉却是孩子们消暑的有效途径。捕蝉的工具是自制的, 找一根竹竿,将细梢轻轻弯成个圈,用细绳子扎住,接着四处寻找蛛蛛网,那种新结的蛛网黏性最好。将竹圈蒙黏上几层新鲜的蛛网,捕蝉网便初具雏形。循着蝉叫的声音找到目标,屏住呼吸,悄然靠近,用蛛网将其翅膀黏住,就大功告成了。孩子们好动贪玩,脖子、后背总是汗涔涔的,而大人们则只是在一旁摇着蒲扇,话着家常,细数平淡生活中的乐趣。

  待到傍晚时分,橙红色的夕阳半升半落,屋里飘来阵阵的柴火味。再晚一些,晚霞渐渐退去,天空的颜色由浅蓝到湖蓝,最后成为一张蓝黑色的幕布。若是足够幸运,还可以捕捉到点点流萤。现在乡间的萤火虫已很是少见,我也只在小时候看到过,它们在夜色里游动,像是在寻找白天遗失的梦。在城市看夜晚,灯红酒绿,流光溢彩;在农村赏夜色,皓月当空,星河璀璨。

  秋,是桂花树梢沁人心脾的芬芳,是以花为引酿造入酒的甘甜。外婆的庭院里种了一棵桂花树,仿佛从我记事时起便一直在那儿,长得郁郁葱葱。杏黄杏黄的小花,一簇簇挂在树梢上,掩映着绿叶,满园芳香。每每闻到这熟悉的味道,我便知道,是秋天来了。说来奇怪,这小小的桂花竟能散发出如此悠长迷人的香气,袭人心怀,沁人肺腑。“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”,果不其然。

  而对于秋天的记忆,除了满院子的一地金黄,便要数这桂花酒了。先将桂花置于通风阴凉处摊开风干一夜,然后每斤桂花加入四两白糖拌匀,放入酒缶内任其发酵二三天之后,再加入4至5斤35度以上米酒,密封窖藏,一年后桂花酒即成。外婆还告诉我,倘若窖藏5年后才饮用,那可是上好的佳酿了。我有幸尝过一回,成品的桂花酒色泽淡黄,开瓶即溢出一股桂花清香,小酌一口,甘甜醇绵,实属人间至味。

  冬,是游子归乡欢聚一堂的热闹,是爆竹声声辞旧迎新的欢愉。我将冬天定义为“团圆”,因为在外读书的孩子们在此刻返航,在外做生意的大人们在此时归乡。南方的小镇,阴雨的冬天,比北方要冷,但怀揣着去外婆家吃年夜饭的心情,再阴沉的天、再淅沥的雨也挡不住这近乡情切。舅舅们早早赶到,在庭院里搭起棚子,待到开饭时,一大家子围着圆桌坐着,脸被热乎乎的饭菜映得通红。糖醋排骨、黎蒿炒腊肉、尖椒炒牛肚、鲫鱼豆腐汤……菜盘子叠了一圈又一圈,垒得堪比“金字塔”。我们举杯同庆,互道祝福,期待着新年的到来。

  孩子们眼里的新年,是久违的炮仗和烟花,这是不可或缺的仪式感。将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庭院里一字排开,满怀欣喜又小心翼翼地点燃导火线,然后赶紧捂起耳朵,撒腿就跑。“砰”的一声,明亮的烟火载着美好憧憬在夜空中绚烂绽放。我很赞同《小王子》里对于仪式感的解释:“仪式感,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,使某一刻与其他时刻不同。”是啊,辞旧迎新是人们的一种愿望,声声爆竹中饱含着人们对未来的期许,此时得以卸下一年来所有的包袱,只愿岁岁平安喜乐。

  如今,外婆家因铁路建设需要早已拆除,那个载满回忆的庭院也已尘封入土。外婆住进了舅舅家的高楼,吃穿不愁,但我去探望她时,仍看到她时常低头呢喃:“还是以前自家的小院好啊,我那几亩田地,菜苗长得可旺,闲来跟邻居嘬茶唠嗑,好生自在。”目之所及,皆是回忆;心之所想,皆是过往;往事如烟,皆为序章。但关于庭院的四季回忆录,我将时时翻阅,永远珍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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