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千世界,无奇不有。其貌委琐的冬虫夏草,居然是治病的灵丹妙药;而误食色彩鲜艳的毒蘑菇,弄不好便会一命呜呼。在岩石缝隙中,冷不防竟冒出株株青松来;爬上童山秃岭,却很难寻觅到一根野草。水面游弋的配对天鹅,大抵终生不渝;可吃掉配偶的螳螂,比起过河拆桥来,真是大巫见小巫。……
单就花卉而言,其色泽,其形态,其习性,南辕北辙,相去甚远。春天是百花齐放的舞台,各种草木挨挨挤挤,总来争芳斗艳。而芙蓉却将花期选择在落叶纷飞的晚秋霜降,岂是等闲之辈!唐代诗人元稹赞道:“芙蓉脂肉绿云鬓,罨画楼台青黛山。”妩媚动人若此,就得另眼相看了。
在家乡的山间河畔,随处有芙蓉。小时候,我却视而不见。大人教十二月花事歌谣,其中有“十月芙蓉赛牡丹”一句,让我双眉紧锁,百思不得其解。临海不是牡丹之乡,自然不知花中之王的分量。长大成人,有幸来到洛阳王城公园观赏成千上万的国色天香,诗仙李白的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瑶台月下逢”四句一下子就蹦了出来。此花雍容华贵,富丽端庄,的确是名不虚传。
中年以后,才有机会回眸“赛牡丹”的芙蓉花。这种枝条欹出的大灌木,高六七米许,非矮小的牡丹可比。卵形的大叶,边缘有钝锯齿,两面长满黄褐色的茸毛。树相平平,不被游人借重。每年丹桂飘香过后,芙蓉始登芳坛。一经亮相,丽质天成,颇受青睐。
芙蓉吐蕊时,早晨为白粉,午后成浅朱,傍晚转大红,不愧为“三变花”。霜侵露凌却丰姿艳丽,占尽满园风情,因而又名“拒霜花”。怎奈大文豪苏轼惊呼“千林扫作一番黄,只有芙蓉独自芳”了。仔细观察花形,重瓣色艳,分外妖娆,的确有点像牡丹。如果赞许芙蓉为多姿俊俏的江南少女,则牡丹是润泽生辉的北国美人无疑。
最值得称道的是芙蓉的崇高品格。宋代诗人范成大在《菩萨蛮》中写道:“冰明玉润天然色,凄凉拚作西风客。不肯嫁东风,殷勤霜露中。”美艳的芙蓉不矜持,有主张,个性最为鲜明。在大好的春光里,温暖的东风携带着绵绵春雨,发来了求婚的彩笺。芙蓉不为花言巧语所动,却拚作经受霜露的“西风客”,宁愿过着凄凉的苦日子。单凭这一独特爱情观,就该竖起大拇指!
芙蓉的花神相传是宋真宗的大学士石曼卿。去世后,有人遇到这位飘逸潇洒的磊落奇才。于虚无缥缈的仙境中,他已经成为芙蓉城的城主。这也是适得其所两相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