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鸽能清楚地感受到几双脚踢在了身上。
视线有些模糊,白煞的日光灯晃在眼前。她想到了电视中看见的一头鲸,海水空荡在它周遭几里,浓稠着,像千层紧裹着的膜;她又想起一个牧羊人,草原在他周围蔓延,沙沙声摩擦在空气中,飘摇着……她似乎看见了红、绿、蓝色的光,交织成一幕薄雾,流动在眼前。她有些恍惚。
一片寂黑。
“安鸽……安鸽……”“别叫了,她会醒的……”她听见些许嘈杂,夹杂着连续不断的“滴——滴”声,鼻腔中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。身上阵阵刺痛,如百只蚂蚁用坚硬的前颚撕咬着皮肤。门外似有人在吵闹:“安家长,你这也太过分了,不过皮外伤,有必要处分吗?”“这可是校园欺凌,不是小事!”……安鸽突地脸色煞白,身体僵硬蜷曲,干燥泛白的唇被上牙紧钳着,那双黑漆的眸子中,映着窗外一棵梧桐,一叶枯黄在斑驳的枝干上挣扎,每当快要被劲风卷入浸透的寒气中,又不落……她渐渐有些看不清了,那片枯黄揉碎在了缕缕水气中,晕染着。
她似乎又感受到了一桶冰冷的水从头顶直直浇下,从厚重的棉服里面淌下,刺激着每一点神经;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寒气渗入皮肤的麻痹。她又听见了那些肮脏的字眼,如同臭水沟里的秽物,那些所谓的同学将它们标签在她身上。他们大笑着,讽刺着,如同一群刽子手,将一把把磨得尖锐的利剑生生刺入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躯体……他们眼中闪着狡黠,满目的无所谓与冷漠。他们管这叫“芝麻小事”。她每每战栗着,苦苦哀求着,他们就愈是得意;她每每做出任何微小的反抗,就得来一波更为猛烈的狠打毒骂。
她再次缩了缩身,望着满目的萧然,无言。
几个月后,冰冷的法庭上,一身清冷的法官生硬地宣读着最后的裁决。她妈妈胜诉了。她沉默地坐在听众席上,直直望着窗外那片绿草如茵。以前那个游乐场不见了,消失在了陈事里。她蓦地流下了一串泪,啪嗒在大理石地面,溅起一阵细尘,漾在凝固的空气中……
我面前的安鸽顿了顿,她说:“那时我知道我已经变了,幸好他们没有把我变成他们。”
“这就是我的一件小事。对他们来说,的确是,但对我来说,这不是……”
“不要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校园欺凌,就认为这是一件小事。就像鸟儿离开天空,靠近地面,它觉得没什么,却引得天空大哭一场。” 指导老师 夏 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