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过“少不读《水浒》,老不读《三国》”的说法,从来就没有在意过,自己是少也读,老也读,管它呢!再读也成不了宋押司,成不了曹孟德不是?我读《三国》,挺佩服司马水镜先生的,因为他识人,没有他的宣传,天下人不识“卧龙”“凤雏”,而徐元直能走马荐诸葛,且进曹营“一言不发”,亦很难得。
有人说:“乱世出英雄”。乱世对人才需求急迫,故人才被发现的概率更大些。其实,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,人才被埋没仍是常态,不然,如何解释“千里马常在”的话呢?人才的被发现,识人荐人者功不可没。
顾况识白居易,韩愈识张籍,姚合识李商隐,皆为大唐佳话,值得一提的还有杨敬之的识项斯,杨以国子监祭酒身份“到处逢人说项斯”,使项的名声传到长安,才有项斯的一年后登第。而杨祭酒“平生不解藏人善”也由此传为美谈。
如果细察历史,我们会发现“藏人善”的风气一直很盛,妒贤嫉能成为一个个王朝由盛转衰的因素之一。而识人荐人的传统,维系起来反而很难。偶尔出现一位有影响力的人物,能够弘扬之,实在是功德无量。1917年1 月9日,蔡元培接长北京大学,他接连聘请李大钊、胡适、钱玄同、刘半农、周作人。此前,鲁迅到教育部任职也是他举荐的。他主张在思想、学术上兼容并包,使不同学派的人走到一起来,只要学有专长,他都奉为上宾,一时辜鸿铭、刘师培、黄侃、崔适、陈汉章等都成为北大教授,造成百家争鸣的奇观,而如此盛况。
鲁迅生前也是不遗余力推荐人才,他曾为众多青年编稿子,推荐发表文章,肖红的小说,当初正是由于鲁迅力荐,才名声鹊起的。
陈忠实写完《白鹿原》后,再也没有写过长篇,有人推测《白鹿原》“说出了一个民族的秘密,却没有给出答案”,在“看不懂当下中国”的情况下,他选择了沉默。但陈忠实却忙着给新锐作家写序,推荐年轻人。
1939年,还很年轻的陆俨少,在重庆的一个兵工厂上班,厂长是个中将,对他去成都举行个人画展很支持,陆俨少接连跑了重庆,乐山、宜宾三个码头,历时三个多月,回到厂里,遇到厂长,心虚地说“我估计不足,请假时间未免太长了。”而厂长却说:“没有关系的,像你这样的人,国家应该养你。”这位厂长非常了不起。
2016年5月,韩春雨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《自然.生物技术》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基因编辑新技术的文章,被学术界称为 “诺贝尔奖级别”的实验成果。这时人们开始关注他的师承和身份,令人意外的是,韩春雨只是河北科技大学的一名副教授,他连续十年没有发表过文章,而河北科技大学却看好他,为他这个副教授提供独立的实验室。其识人的眼光和用人的魄力,令人钦佩。
战国时期,魏文侯一次对李克说,先生常言“家贫则思良妻,国乱则思良相”。现在有两个人可以为相,一个是魏成子,一个是翟璜,你怎么看,李克于是说,观察人的方法无非看他在五种情况下的表现:平时他亲近些什么人;他富了把钱花在什么地方;他有权了都举荐些什么人;他处于困境时不做哪些事;他贫穷时不去谋取什么。魏文侯听后决定让魏成子为相。翟璜很不服气,对李克说:我有什么地方不如魏成子呢?像西门豹、乐羊、还有你自己都是我推荐的。李克说:可是你忘了,魏成子推荐的卜子夏、田子方,段干木都是文侯尊为老师的,你推荐的只是一批能臣,你说你能和魏成子比吗?这时翟璜方悟到自己的不足,连称自己是个粗浅之人,愿拜李克为师。
李克谈到察人的五个方法,其实今天仍有着参考价值,而翟璜虽一时缺少自知之明,但能虚心领教,从善如流,也算难能可贵了。
今天,中国正处于一个深刻变革的年代,思想、经济、文化、科技无不急需真正的人才,而这不单需要一批能识人、荐人的“高人”,更需要一个让人才脱颖而出的大环境,使“逢人问孔融”“虚怀只爱才”成为风气。